风雨劈柴院(老家的一个78岁老光棍突然死亡,侄子给他办了个喜丧。合适吗)
老光棍“聋三宝”这个名字一直被村里大人、孩子叫了74年,直至他去世。
有次我不解的问母亲:为啥三宝那么大岁数了,别人叫他三宝他还乐呵呵的答应着,一点不生气呀?
母亲说道:“老话讲:一辈子没结婚的人,即使活到100岁,还属于是孩子,所以三宝不计较。不过,你们看到他就叫一声‘三叔’吧,‘舌头根打个滚’的事,三宝是个善良的人。”
三宝住我们村大西边,上面有一对龙凤胎哥姐,从我记事起就没看到过他父母,听我母亲说在三宝5、6岁时,父母就先后离世了,三宝是跟着哥哥姐姐长大的。
三宝的哥哥叫双龙,姐姐叫双凤,比三宝大11岁,因为父母早逝,这兄妹仨成了孤儿,三宝人长的倒是高高大大,但耳朵失聪。
据说是三宝小时候咳嗽,村医给他用的链霉素过量造成的。
俗话讲:一聋三痴,三宝确实反应比其他人迟钝,加上家境贫寒,又没有父母,如果不是热心人介绍,让双凤给哥哥双龙换亲,估计这哥俩都要打光棍。
双凤换亲过来的嫂子叫玉银,也是一个能干女人。自从她嫁进门后,里里外外都靠她一双手,除了勤俭持家外,对这个聋小叔子,玉银一点不嫌弃,平时除了照顾他一日三餐,连三宝换下来的脏衣服都是她这个嫂子洗。
婚后一年,双龙和玉银生了一个儿子,取名杨振,寓意振兴家族的意思。
看到白白胖胖的大侄子,三宝高兴的嘴都合不拢,只要有空,就会抱着杨振满村玩耍,不是抱着,就是背着,简直就像他身上长的似的。
三宝虽说耳朵不好,但手巧,只要他看到的小玩意,只要瞄上几眼,就能做出来。所以杨振小时候的玩具比其他孩子都多,什么小手枪啦,弹弓啦,踩的高跷啦,等等,都是三宝用木头块给杨振做的。
三宝只读了两年书就辍学了,不过他认识不少字,因为家底子寒,三宝随后就参加生产队劳动,因为身大力不亏,也是一等工分的整劳动力。
在姐姐双凤的建议下,双龙夫妻俩在三宝24、5岁的时候,让大队批了三间房地基,给三宝盖了三间半截砖的瓦房。
在双凤看来,三宝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,如果遇到合适的姑娘,就能组成一家人了。
但兜兜转转,也相了几个,姑娘们挑剔的很,不是嫌弃三宝耳朵不好,就是嫌弃三宝太老实木讷,不会花言巧语,所以最后都没成。
一晃好几年,三宝奔三十了,失去了婚恋的最佳年龄,虽然三间房随后也翻盖成红砖大瓦房,但三宝还是孑然一身。
不过三宝从没有垂头丧气,他还是成天乐呵呵的,随着哥嫂的儿女杨丽出生,照顾侄子杨振的任务便大部分落在三宝肩上。
杨振也特别粘他这个聋三叔,每次只要爹妈这边宰只鸡、炖条鱼之类的,不用他爸妈吩咐,自己就给盛上一大碗,先给三叔送过去。
聋三宝自从分家后,挣的工分就单独核算,每年年终分红的钱,他都自己收着,时不时给侄子侄女买些书本和零食,以减轻哥嫂的负担。
有一年三宝跟着生产队一帮老爷们去淮南拾粪挣工分,临回家时,这帮人去县城转了一圈,在百货店里,男人们除了买自己喜欢的烟酒,就是给自己添置双回力鞋。
但三宝对这些都没兴趣,而是转到儿童鞋帽柜台,买了一斤枣红色的毛线,和一个风雪帽。
同行的二胜笑着大声问道:“三宝,你这是给哪个婆娘买的?”
谁知道三宝生气的一瞪眼,道:“瞎讲!毛线是给侄女买的,让我大嫂给她织件毛衣;这风雪帽是给我家杨振买的,冬天上学能捂脸、捂耳朵。”
三宝每次说到侄子杨振时,前面喜欢加“我家”两个字,可见得他对这个侄子有多亲。
一转眼杨振读初中了,侄女杨丽也快小学毕业,那时候农村已经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。
分田到户后,一直腰椎不好的哥哥做不了重体力活,三宝就承担了自己和哥嫂两家的犁田打耙的活,而插秧锄田这些手头活,嫂子玉银也主动揽过来,让哥哥好好修养身体。
有一年夏天,姐姐双凤给三宝领来一个丧偶的、带一个儿子的寡妇于仙,在双凤看来,哪怕于寡妇不能给三宝生个一男半女,但还有一个继子,养大了到老可以有个依靠。
那天午饭是在哥哥双龙家招待的,看到三宝对哥哥一家的依赖和贴心,于寡妇心生不满,在她看来,这么多年,三宝就是哥嫂家的“老黄牛”。
所以在让自己跟三宝单独谈话时,于寡妇毫不掩饰的对三宝说:“我看出来了,你就是你哥嫂家的大伙计,如果跟我结婚了,你就要跟你哥他们划清界限,不要这么分家不清的。”
“再说了,我之所以想嫁给你,就是想你能帮着我把儿子养大,这样到你S了,有人管你。”
三宝虽然耳朵聋,但他一点不傻,听于寡妇如此大言不惭的跟自己发号施令,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将来不是省油的灯。如果因为找个女人“捂捂脚”,而把至亲的人撇开,那他做不到。
于是,三宝大声对女人说道:“你们娘俩太金贵,我怕高攀不起!”
说完,摔门而出,留下于寡妇一个人坐在板凳上发愣。她没成想这头看似老实巴交的“驴”,居然这么倔!
得知三宝把于寡妇拒绝后,一家人都抱怨他:
哥哥双龙说:“你就依了她的条件呗,我身体不行做不了体力活,还有杨振呢,一转眼就长大了,能接替我的班了。”
谁知道三宝狠狠的瞪了哥哥一眼,道:“你真是鼠目寸光!难道养儿子就准备让他跟你种一辈子地吗?我们杨振学习好,以后是个大学生的苗子!他肯定能光宗耀祖!”
姐姐双凤劝慰道:
“有个女人照顾你,可以给你浆洗涮,我们也好放心。再说了,你只要对于仙儿子好,人都是讲良心的,到时候她儿子也会给你养老。”
谁知三宝横了一眼姐姐,小声嘀咕道:“就冲这孩子***妈这样的德行,她儿子也不会好到哪去,别到时候‘偷鸡不成蚀把米’,我不想劳神。”
“我又不缺胳膊少腿,洗衣做饭哪一样都不需要求教人。你不用为我担心,‘有侄不为孤’,将来有我们杨振呢。”
就这样,风韵犹存的于仙本以为三宝要高攀她,却不曾想被三宝“放鸽子”了,气的她牙根痒,骂三宝是个“拧种”投胎!
1997年夏天连降暴雨,把我们村靠巢湖沿岸的水稻田都淹没了,为了从洪水口里抢粮食,双龙不顾妻子和三宝的反对,撑着伤残的腰,用扁担一担一担从淤泥田里往岸上挑稻把,一下子把腰伤的动弹不得。
与其同时,也正是侄子参加高考的关键时刻。
为了不让侄子考试分心,三宝不让嫂子告诉杨振,说他父亲腰椎需要做手术的事。
直到三天高考结束,三宝才和侄子一道,送哥哥双龙去县医院做手术。
腰椎病本来就属于疑难杂症,手术不好甚至造成终身瘫痪。为了稳妥起见,县医院大夫建议双龙转院去省城,找医术高明的专家会诊后再做手术。
可那就意味着需要一大笔费用。
看到嫂子紧皱眉头,三宝说:“钱是人挣的,身体要紧,只要能治好,就不要计较钱。”
嫂子看看儿子,又看看躺在床上的丈夫,含着泪道:“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,但杨振这次考试后,无论成绩好赖,都要花钱。”
“考不好,肯定要去复习;考上了就需要一笔学费,家里就那点钱,不行就先让他爸看病吧。”
就这样,双龙在省立医院住了一个月的院,出院后算算花了5000多块钱。
这对上世纪90年代的普通农户家庭来说,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支。
好在手术很成功,医生嘱咐只要好好修养,应该不会复发。前提是不要做重活。
同时,杨振高考分数也下来了,超过分数线40多分!
三宝在得知侄子考上大学后,从不喝酒的他,那天高兴的喝了一大杯白酒,喝完一个劲的笑,然后心满意足的呼呼大睡。
杨振也是个懂事的孩子,眼看家里两个顶梁柱的男人,一个腰椎不好,一个听力残疾,往后这个家都需要自己照顾。
所以,他放弃报考其他省外院校,选择了省内一所师范,如此一来,一是学费少,其次毕业后可以往家乡分配,这样一举两得。
在杨振临近开学的前几天,三宝对侄子说:“今天三叔带我家大学生赶集去!怎么着也要买两套像样的衣服鞋子。”
本来以为三宝也就给侄子买两身衣服作为贺礼的,谁知道当天晚上,三宝打着手电筒,推门而入。
他把一本存折郑重的交到哥哥手里,笑着说:“这是2000块钱,你们看着给孩子取点带着,穷家富路嘛,不能太寒酸。”
侄子杨振赶忙对叔叔说道:“你这些钱都是辛苦钱,自己留着吧,我上学不够可以自己勤工俭学的。”
三宝嗔怪道:“上学就要专心上学,打什么工呢,我还有钱,而且我又不老,还能继续挣钱呢。”
就这样,杨振在全家人的嘱托下,踏上求学道路。
从那以后,三宝更勤俭了,除了照顾两家的责任田,农闲时跟着村里做手艺的建筑队拎泥桶,看到路边有大树桩,他扛着“一齿耙”劈柴,然后卖给村里的糖坊熬糖用。
每个寒暑假杨振回来,一点没有大学生的架子,而是跟着三叔挑粪桶,赤脚下地干农活。
大学三年,杨振能不花的尽量不花,别人在校园花前月下谈恋爱,但他不往这方面想,他只想能快快毕业,早日走向工作岗位,挣钱养家,给父母和三叔减轻点负担。
在毕业选择地点这个问题上,杨振完全可以留在县城中学的,但他毫不犹豫填写镇中心学校,做了一名初中老师。
因为学校离家只要10多里地,杨振每个礼拜天都往家跑,遇到农忙抢收,中午时间来不及,晚上放学后他都飞身骑上车,赶着回去抢重活累活做。
由于教学优秀,杨振不久后入了党,还是数学教研组的组长,与其同时,爱情的橄榄枝也向他抛来,他和同事王欣谈起恋爱了,不久后两人选择裸婚。
侄子、侄媳两口子都是老师,三宝逢人就骄傲的说,家里有两个教书先生。
王欣确实是知书达礼的好姑娘,她孝顺公婆,尤其是对这个叔公公,更另眼相看。因为从丈夫嘴里得知,这个叔叔是他们这个家的功臣。
因为小俩口结婚时住的就是学校分的宿舍,所以在儿子出生后,为了改变一下居住条件,两人决定在集镇小区,买一套商品房。
两人把定金交完后,才告诉父母,他们买房了。公婆自知对不住这个贤惠的儿媳,所以就将自己省吃俭用的2万块钱拿出来,支援小两口。
王欣推辞不要,说他们俩自己这几年也攒钱了,但公婆说这是他们的心意,必须要收下。
杨振两口子回到学校后的第二天一大早,王欣在学校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风中瑟瑟发抖,她禁不住大声喊道:“三叔,这么早来镇上啦?干嘛不去家里呀?”
三宝闻听,憨憨的笑道:“知道你这个点出来接学生,我也是刚来,我还有事呢,这就走。”
说完,从怀里掏出一张存单,对王欣说:“这是1万块钱,一年定期,已经到期好几天了,我没空取。”
“这是我身份证,密码是杨振农历生日前面加个0,我走了,身份证我不着急用,你们星期天回去记得捎回去就行。”
说完,他急匆匆、不由分说转身离开了。望着寒风中三宝的半旧毛帽,被吹的忽闪忽闪的,王欣攥着手里的存单,任凭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。
杨振乔迁新居后,第一时间把父母和三叔接过来,考虑到三叔就一个人在家,杨振说:“三叔是全能的,不如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,还能帮我们照顾欢欢。”
不曾想三宝直摆手,说道:“不行,不行,我一个人习惯了,跟你们住我反而受拘束。”
就这样,三宝只要地里有什么新上市的瓜果蔬菜,他都会第一时间骑着三轮车给侄子送过来,不知道的都以为是杨振的父亲。
2018年冬天,双龙查出来肺癌晚期,不到半年时间人就走了。
临终时,他拉着儿子的手,嘴里嗫嚅着,杨振把耳朵凑过去,问:“爸,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,你尽管说。”
双龙看看站在窗前的弟弟三宝,又看看儿子,眼角一滴泪珠滚落下来。
杨振顿时明白了!他哭着对父亲说:“您是担心我三叔吗?您放心好了,我会像待您一样,孝顺我三叔,不会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没人管的。”
听儿子这么说,双龙安详的闭上双眼。
从那以后,已经是校长的杨振时不时往家跑,看望他的聋子三叔。
岁月已经让曾经能顶天立地的三宝也佝偻成古稀老人了,但精神矍铄,每次杨振回去,三宝就会把积攒几天的鸡蛋,和养了大半年的鸡鸭逮给杨振带上,杨振只要推辞,三宝就瞪眼生气。
就这样,杨振车上的后备箱,每次都塞得满满的,哪怕是几根大葱,几颗白菜,都是沉甸甸的父爱。
老家有73岁“垫缺沟”一说,那天杨振夫妇和妹妹王丽约好一起回老家看望三叔,他们给三叔买了几身新棉衣,新鞋子,还有许多滋补品,并告诉三叔,不要舍不得吃,该穿就穿,现在每家的日子过的都好。他们兄妹俩就是他的亲身儿女。
三宝高兴的直点头,一个劲的说很知足,自己有他们这几个孝顺孩子,争取活到100岁。
转眼到年了,为了不让三叔觉得孤单,这些年杨振每年回老家过春节,白天陪三叔聊天,串门,晚上两口子陪三叔和老母亲玩几圈麻将,然后故意输给三叔。
三叔每次看着桌上一张张凭自己“本事”赢来的钞票,脸上乐开了花。
因为三叔还是喜欢住自己的那三间房,每次玩麻将后,杨振就打着手电筒,一直把三叔送到屋里后,他才放心离开。
初四这一天一大早,王欣起来把馄饨包好,就等三叔起床过来下了,但一直等到8点,还不见三叔过来。
于是,杨振边往外走,边笑着说:“这老头也学懒了,8点了还不起床,我非过去批评他!”
等杨振到三叔门口时,看到大门紧闭,贴着门听到鸡笼里的鸡,叫个不停,估计是急着想出来了。
于是,杨振对着房间窗户大声喊“三叔”,但接连叫了五六声,听屋里没有动静。
杨振一下子有不详预感,但他急忙在心里否认,三叔昨晚还谈笑风生跟自己打麻将呢,不可能有事,估计是睡的太沉。
于是,他又大声喊了几声。
杨振的喊声惊动路过门口的几个儿时伙伴们,他们走过来帮着把窗户卸下一块玻璃。
这时,杨振看到三叔安详的躺在床上,一动不动。
杨振带着哭腔又大声喊,但三叔还是没有动静。
此时,大家心知肚明知道情况不妙,杨振顾不了许多,从隔壁木匠家借来电锯,把门栓割开。
他跌跌撞撞的跑到床前,试图将三叔唤醒,但发现三叔已经驾鹤西去了!
杨振跪倒在床前,哭的声嘶力竭,他不相信疼爱自己的三叔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!
人死不能复生。杨振在家给三叔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葬礼,所行礼节,都是以儿子身份。
等一切安排妥当,正好他学校开学。
侄媳妇王欣流着眼泪说:“三叔Z体谅人,生怕耽误我们工作。”
杨振哭红了双眼,他内疚道:“我对不起三叔,没成想他走的这么突然,我还没来得及尽孝,没让我在他病榻前递上一碗水。”
说完,又“呜呜”哭起来,惹得周围的人也跟着垂泪。
我认为非常合适。三宝这辈子像父亲一样庇护着侄子杨振,在他去世后,杨振给他办个热热闹闹的喜丧,就是对叔叔养育之恩的报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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